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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岛故事 三、干加工活(43)

2021-08-25 11:47:14

1984年春天,我正好26岁。这是我乘火车在去往省城济南的路上,正在读俄罗斯作家屠格涅夫的散文集。此次之行,我要代表青岛市盐务局去参加全省盐业史志工作会议。在这次大会上,我代表青岛盐业讲话,得到了与会同行的赞扬。


1965年4月25日,好像是个周日,我当时7岁多一个月,还没上学。我(前排拿小足球的孩子)与父亲(在我后面扶着我肩膀的人)一起参加了青岛电业局材料科职工的中山公园樱花游园会。后排右数第四人,就是我们院里的朱启礼叔叔。我很喜欢他,他也很喜欢我。我当时满中山公园踢足球,还是一排的这位穿白衣服的张叔叔把我找回来的。后排右一的这位徐叔叔,家住云南路电厂宿舍(青岛二十四中斜对面)。



朱启礼叔叔在电业局材料科工作,他特别有童心。他有三个孩子,一个女儿是老大,两个儿子分别叫建民和建华。建民比我大两岁,属猴的。建华和我是同龄。大概仅仅过了一个礼拜,他就抱回了两个玻璃水漂。两个玻璃水漂的透明度都很好,白色的,谁见了谁都上去抱一下,恣晕一会儿。

我当然也抱了抱。感觉很轻,抱在怀里像只能够飞起来的汽球,这种水漂还真难找。谁知道他从哪里弄的。

“娃娃头”也拿来了水漂,当然也是白漂。他不但拿来了水漂,还给大家带来了新的炸漂方法。他说:“咱们那种炸水漂的方法早过时了,人家海带养殖场的人说,用汽油、煤油或酒精炸更好。”

朱叔叔说:“我也听说了,还要用线绳蘸一下,再点火烧。”


“娃娃头”说:“你就请好吧,我们在车队上炸过几个,海儿有意思了。我今天从车队上还带来了汽油,咱们试试。”

这个礼拜天和上个礼拜天不一样。

一大早就下起了雾,平流雾,整个院子像蒙上了一层细纱,人见了人都感觉很亲切。在院子里站的时间一长,头发稍上都会沾上一层细密的雾珠,就像刚从蒸馒头的笼屉里走出来的一样。

“娃娃头”从裢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子,他对着我们在空中举了举,示意里面不但装满了汽油,并且还泡着一根细线绳。现在说是细线绳,其实这些线绳也不算很细,都是当时用来绑扎口袋的棉线绳,就像元珠笔芯那么粗。

那个年代,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么几种绳子,都是经常用的东西。上面说的棉线绳是一种,还有麻绳、纸绳和塑料绳。这些塑料绳有多种多样的颜色,大多都是透明的,一卷子一卷子的、一个球一个球的。云南路和台西三路的百货店里都有卖的。女人们叫它“头纲”,因为多数人都用它来扎辫子、扎刷子(青岛话:也是辫子的一种样式,状如刷子,是当时很流行的一种发式)。这些正规店里卖的时候,都是按尺来卖。一般质量的,三分钱、二分钱一尺;好一点的,五分钱一尺。许多女学生从云南路商店里割来了头纲,家门都不进,就坐在院子里破开辫子梳头。为什么?先展扬展扬嘛!

如果这个时候遇上大花这样的女人。她就会就近闯到不管是邻居家,把人家的脸盆、肥皂连同脸盆架也给搬了出来。还在院子中间的小墙边放好,称:“你坐小墙上,把辫子破开,我给你去拿水。”

说着,大花就会到人家缸里去舀水。有时用轻铁舀子,有时从人家家里一边摇晃着,一边端出了一只盛满水的大瓢。嘴里还说着损人不利己话:“看看,秦始皇他老奶奶的瓢喽——”

哗——呵呵,这一瓢凉水就是大半脸盆。

凉水有了,她又跑到另一家,从人家家茶几上、箱上或方桌上,抓起两把暖瓶就走,嘴里还嘟哝着:“大娘,先借用用昂——过一阵子,我送你一大燎壶——”

“不用,不用,使吧!”有时里屋就会传出这样的声音。

还有的大娘会说:“闺女,拿去用。大锅底的火我还陪着呢!等我再烧一大燎壶给你送去,昂——”

你看看,这绝对不是大花的为人,或专门是对大花的待遇。那时,邻邻居居的,对谁都这样。除非你是全院里的恶人猫(青岛话:本指讨厌的猫,后来专指看不开死活眼的人、专找讨厌的人)。

两暖瓶热水打来之后,那个刚刚买回头纲的中学生,就会成为大花随便摆布的一个玩偶。

“来来来——把衣服领子窝进去!脏脖子露出来我看看——”

小女孩儿在大花面前是绝对不敢皮筋(青岛话:调皮)的。也不敢吱声,只能乖乖地听话。如果不听话,大花就有办法周理(青岛话:类似修理、管理的意思)你。

没办法,谁叫你买来头纲不回家,拿着在院子里谝弄来?这回来修理你的了。

只听咕咚,咕咚,咕咚咚咚——整整一暖瓶热水倒脸盆里了。

大花满足地用莲花指一试,温度正好。其实,哪有那么正好的事?大花才不管来,热点凉点,在那个年代,没人那么娇贵。现在是大花自愿帮你洗头,谁都明白这是什么待遇,谁还敢说个不字!

“把脖子抻出来,叫你姑奶奶看看——”大花把那女中学生的头往脸盆前一摁,道:“你以为买两根儿头纲就中功了,就可以浪(青岛话:宣扬、骄傲的意思)了?你没听人家说吗?”接下来,大花吟诵起西镇人都知道的一首《小浪嫚儿》歌谣:

小浪嫚儿,

穿裙子,

小狗咬了个腚门子。

“娘,娘,快来吧?”(大花学小姑娘的声音)

“谁叫你这会儿穿裙子!”(大花学小姑娘她娘的斥责声)

大花正在吟诗唱着,院里的老太太、小媳妇也有闲着的,就都过来看热闹。

大花开始往小姑娘头发上撩水。那热汽蒸腾的水,被阳光一照,顿生五彩,刹是好看。

大花又往小姑娘的脖子上撩水:“你看看,这脖子脏的,一搓就是一道岭,大家都来看看,是不是能种两亩地?呵呵……”

小兰这时就会凑上去看看,还将将着鼻子,出个鬼脸儿给人看。

老太太和小媳妇们都乐了。

这时,大花猛地把小姑娘的头往水里一摁——

呼突突,哗——

小姑娘就像是在水里一头扎了一个猛子。在被大花揪着头发抬起头来的时候,情不自禁地“哇——”了一声。然后吐着嘴里的水:“你慢点儿——”

“哈哈——你还知道慢点儿——”大花开心了,“我再叫你——”

呼突突,哗——

“你慢——”

呼突突,哗——呼突突——哗——哗——

小姑娘这会儿忍住了,跟上大花的节奏了,也不慢点儿了。

只见大花一把把小姑娘的头揪得直立了起来,快速摘下脸盆架上的一条毛巾,一下子就把小姑娘的头发给包了起来。还一边包,一边搓,然后将小姑娘的脸趁势擦了两把,最后将毛巾搭在了小姑娘的肩膀上,还细心地往脖子周围窝了窝。你就再看这小姑娘——

头发湿漉漉的,满脸红朴朴的,正睁大眼睛,四处看人,还抿着小嘴笑哩!

“现在,小浪嫚,好病了吗?”大花说的,抓起半块“青松”牌肥皂。

小姑娘闻说,对众人撅了撅嘴,没出声。

大花开始快速往小姑娘的头发上打肥皂。她的手在匀速旋转着:一圈儿、两圈儿、三圈儿……八圈儿、十圈儿——。好了,开始用双手给小姑娘挖头——挖头——挖头——

看官,你不要烦,那个时候的洗头,都是讲规矩的。不光大花这么洗,理发馆里也是这一套,不会走样。就是你自己在家里,也是这么洗。不这么洗,似乎就洗不干净。当时的人,几乎都是这么认为。

说真的,一壶开水、一瓢凉水哪能够?

这不,邻居大娘端着瓢,笑吟吟地来了。那个还陪着火老太太,也提溜着一把铅壶来了,铅壶前面的嘴上还冒着热气。看官,你不明白了吧?怎么连家里的铅壶都来了?你在问铅壶是什么?对不对?哈哈,告诉你,那个时代,青岛的居民烧开水,都用铅壶。那个铅壶,实际上不是全铅的。如果全是铅做的水壶,就太软了,提溜时间长了,就把把给提溜滴。西镇人讲话:滴鼻儿,你懂吗?不懂啊?呵呵,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啊?对,对对,你说的也对。时代变了,好多事物都不存在了。是这样。

呵呵,现在“滴鼻儿”的事没大有了。就说针吧,不是有个针鼻儿吗?如果你在针鼻里穿上钢丝,反复拉拽、硬拽,就会把针鼻给拉断了。这就叫“滴鼻儿”了。我这么说,还是一种言传,还需要你在“滴”上意会。铅丝这种东西,就会越拉越细,猛地一拉,断了。你一看,两个断头,都如毛笔头那种感觉,这就是“滴鼻儿”的感觉。好了,不说了,又成《说文解字》了。呵呵。

那时的铅壶实际上是铅和锡的合金。从任何一面看,就是一个上面小下面大的梯形,而实际上它是一个圆锥体。锥体上方,是一个比烧饼小一点的圆壶盖儿。有壶嘴儿,还有一条圆圆的提梁。这种铅壶,不怕磕碰。磕碰出窝窝来,哪个地方扁了,不要紧。有打铅壶的工匠来了,可以将其融化之后,再打成一把新的铅壶,好像是要花一毛五,到两毛钱的样子。

当时,打铅壶的工匠经常到院子里转悠。一边喊着:“打铅壶噢——打铅壶噢——”一边跟老太太们唠磕,讨水喝。有的老太太要打铅壶,因为马上来过年了,铅壶也要焕然一新。有的老太太家,铅壶使得仔细,没有磕碰,就让铅壶匠给擦拭一下,人家也不要钱。从肩上的帆布包里,找出布卷儿擦子来,蘸着盐水或醋之类的溶液,用不了十分八分,就给擦拭得乌光铮明。

咱们再说大花给小姑娘洗头。等全部洗干净了,头发也投干净了。大花最后还要给小姑娘打最后一遍肥皂。你就看吧——这个时候的小姑娘,满头都是洁白的肥皂泡沫,就如顶了一头大海的浪花,非常漂亮!

大花这时说话的语气早已变得温和了,就像个大姐姐一样:“赶快起来活动活动,是不是腿也坐麻了?呵呵,要不,先去上趟茅房——别用手动,先焖焖——”

那位看官说了:“怎么还得先焖焖?”

哈哈——这都是西镇人的“黑话”,也叫暗语,文学上叫潜台词。意思是让头发在肥皂泡沫里多待一会儿,这样更加退灰儿。

那个时候的人,说话特别讲究,也特别有趣。所以“先焖焖”这个词,也不仅仅限于焖头发。比如,刚刚蒸完的馒头、花卷、发糕和包子之类的,老太太会告诉家人:“先别打开笼屉,关了火,先焖焖——”

呵呵,这就是“先焖焖”。这个“先焖焖”的意思,就是让锅里的面食,再充分“舒发”一下,充分“伸展”一下,焖完之后,仿古热地才好吃。

还有“先焖焖”的例子。如,一天,有人跑来找大海说:“四院儿的‘野狸子’要找你,你看哪天有空?”你听听,这叫“野狸子”的就一准是那些野孩子、皮孩子。所以,大海回道:“‘先焖焖’——”意思是我不想见他。你看,多妙!如果说不想见他,就是得罪人。“先焖焖”这话,学问就大了。可以像上面说的那样,也可以理解为我现在没空儿,先等等。

如果在单位里,“先焖焖”的例子就更多了。那个时候单位里每年都要评先进。有小组长对工段长或车间主任说:“不定期有一个多月就到年底了,评先进的事是不是这几天就进行?”对方就说:“‘先焖焖’吧?”这意思是人选还不成熟,再等一会儿。或者目前正在搞生产竞赛,竞赛还没完,要搞完了,再看看职工的表现再说。看官,老西镇的“先焖焖”,学问可大了!

这会儿,小姑娘上茅房回来了。

大花三下五除二,用清水一阵淘冼。你再看她那头发:绝了!乌黑闪亮,银光灿然,满院生辉!

“裁头发去——”大花命令道:“裁完了、晾干了,我给你扎辫子!小心——别把头纲弄丢了——”

这会儿,小姑娘简直就美死了。她就会披头散发地一下午,头纲系在手腕子上,到处疯跑疯颠,谁看见她也觉得美得治不地。到谁家去也乌德德(音dei)的!看官,你可别小看这乌德德的,这是德语,骄傲的意思。西镇人,厉害!动不动就会给你蹦出半句德国话来,叫你好病儿!哈哈,嘿嘿。(43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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